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孽镜家的冥王聂菁菁薛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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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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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辜的崔判官正在鬼判殿埋头苦干,不由打了个喷嚏,手下的鬼差讨好地送上一杯热茶。

崔判官抿了口茶,问道:“方才后面,为何吵吵闹闹?”

“回大人,”鬼差顺手递上又一封公文,“方才有一女鬼没跟上队伍走岔了路,跑黄泉黑路上去了,幸好当班的兄弟眼尖,给拽回来了,现在已送她投胎去了。”

“哦,原来如此,”崔判官翻看着公文,随口说道,“那女鬼,没摘后边的花吧?”

“没摘没摘,绝对没摘!大人放心,有我们几个在,没谁敢碰,连片叶都不会掉!”鬼差又是拍胸脯,又是打保证,只因黄泉黑路两旁的那些花,是崔判官的心头宝。

“嗯?怎么会有叶子?不是都开花了吗?”说着,崔判官搁下笔就要起身。

“唉!是小的说错了,小的意思是,哪怕没开花,也不会被碰掉一片叶子。”鬼差赶紧掴了自己两个两巴掌,“是小的没说清楚,害大人担忧,该打,该打!”

崔判官这才放心地坐回原位:“那就好,你去忙吧,有事本官会叫你的。”

“是是,小的告退。”

鬼差点头哈腰完,扭头就往后边跑。方才那女鬼,揪了不止一朵曼珠沙华,一把啊起码一把啊!他们得赶在崔判官心血来潮去赏花前,打扫干净,毁尸灭迹。

在地府有些资历的老鬼,都知道这下面的唯一风景,便是那些红如血的曼珠沙华,是崔判官精心栽培养成的。谁敢碰?不怕判官笔下不留情?!

“他种来……看的?!”

看着聂菁菁惊讶的表情,薛拾直摇头,不敢想象崔判官是有多担心那些花,惨遭毒手,才要编造这种幼稚的谎言。

不论薛拾如何猜测,反正聂菁菁当时看见的,和听见的,根本是两回事—她忽然明白,崔判官为何要骗她了。

“咳咳,”聂菁菁清了清嗓子,神情有些哭笑不得,“可能,崔判官是误会了,一个小误会。”

那天,天气晴朗。每回忆当年,聂菁菁总觉得,应该是个好天气,虽然地府里真看不见太阳。

她正审视着一个又一个的亡魂,崔判官站在一边拿着笔记录。一个年轻的小鬼差拖着一个女鬼走来,女鬼有一头绸缎般的秀发,鬓角别着一朵艳丽的红花,手上还抓着两朵。

“这花挺美。”是聂菁菁最先的反应,“哪来的呢?”那时,她还没去过第十殿,不知道通往小拾住处的路上,此花开得正是时候。

“此花,”崔判官睨了小鬼差一眼,“乃恶鬼之花,凡能佩带此花者,皆身负重孽。”小鬼差闻言躲到一边,不敢直视崔判官。

“是这样子的啊?”聂菁菁还安分守己地待在孽镜台中,自然看不到崔判官瞪着女鬼手里的花,心痛疾首的眼神。她认认真真地审视那女鬼,半响后:“果然,谋杀亲夫毒害胞妹,驱逐义子陷害公婆谋夺家产……”

女鬼安静地听着这座石头镜台,一一细数她生前罪状,却是少有的淡定从容。

记录完毕,崔判官命小鬼差来将女鬼带走。

“孽镜台前,无好人,的确啊。”女鬼忽然开口道,“一块石头怎么会懂……怎么会明白……”

“你可有不满?”崔判官叫住了她,“难道这些罪状,不实?”

“不,”女鬼的声音带着一份爽朗,“条条属实,无一冤枉。我,绝无不满,只是,若是能重来一回……也不后悔。”

聂菁菁没在意,毕竟来地府走一遭的,基本上后悔也来不及,这女鬼这么说,无非也就是嘴硬。不过,她听到崔判官依然让小鬼差将女鬼带了下去。

只是后来的事,她也现在才想明白—忍不住无聊离开孽镜台,到处溜达的一次,她又见到了那个女鬼。

沉沉浮浮的黄泉河边,女鬼一身素缟沉默不语,只是看着奈何桥上经过的亡魂,有跌落下去被河水吞没的,也有挂在桥边声嘶力竭叫救命的—颇有遗世而立的味道。鬓角处,没有红花。

“曼珠沙华不是恶鬼之花,但,的确能将此花抓在手中而不枯萎者,心有阴暗、恶念。”薛拾拉着她靠着床沿坐下,“崔判也不算完全骗你。不过,崔判终究是凡人而来,他懂那个女鬼所说的话,所以还是有不忍心吧。”

替女鬼摘去鬓角的曼珠沙华,一把冥火烧掉,崔判官只是希望,能在这女子投胎前,拔除心底的执念和怨恨。

因,虽非由她而起,果,却是她种下最苦的果。不计代价不计轮回,这女子处心积虑将害她的人,一一除尽。她站在黄泉河边,遥望着奈何桥上,判官给了她再世为人的机会,她却迷茫踌躇迈不开脚步。

再世,喝下孟婆汤就能忘掉这一世。忘掉,就能真的重新来过?然后呢?对前世所做的一切,真的就能当作从未发生过?那她这一世,就算白过了吗?

不可能。她忘不了。

有鬼差来报:“大人,那女鬼跳了黄泉河。”

给了机会,路却是自己选的。

下了地府,也无法左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