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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人别打我祝从之池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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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(1/3)页
第二日一早,

祝从之早早地就往池穗的营帐里跑

, 刚一进门,就看见阿笙坐在池穗身边的凳子上, 双眸盈盈地看着池穗。

祝从之脚步一顿, 脸色不大好看,有些不怀好意地说:“我是不是打搅你俩了?”

瞧瞧这一对, 池穗手里握着几张纸, 阿笙素手纤纤为她倒水,当真是郎才女貌,天造地设,说不出的登对。

池穗见他过来, 笑嘻嘻地说:“我收到了几封信, 我识字不多, 正想让阿笙给我读读,你来的正好, 有你在我就不劳烦阿笙了。”说着转过身对阿笙说,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
阿笙眼中露出了几分不舍的神色, 可也不敢忤逆池穗,对她福了福走了出去。

祝从之走上前问:“阿笙姑娘怎么没去靖安城?”一边说,一边搬了把椅子坐在池穗对面。

“她找我哭诉说在靖安城无处可去,如今正战乱,她一个女郎的确不方便。再者说, ”池穗压低了声音,“军中有个女子, 你瞧瞧那些兵卒都多么卖力,留着她也还不错。她识字,可以给我念信。”

“她的身份你调查清楚了吗,就让她给你读信!”祝从之把池穗面前的那叠纸拿起来,“从今日起,你要好好习字!这是谁给你的信啊,我给你读。”

池穗摸摸鼻子:“这些都是刘统领寄来了,这个混账,明知道我不识字,还写了这么多字。”

祝从之漫不经心地把信翻开:“这刘统领又是哪个,我怎么没听你说过。”入目,信纸上都是斗大的字,显然是为了方便池穗看而写的,楷书工整,用的都是通俗易懂的遣词造句,显然是为了让池穗看清楚的。

光看这字迹,就知道该是一个细致的人。

池穗哦了一声说:“他叫刘万时,从军的时候和我一起投在何将军麾下,何将军用人不问出身资历只看本事,我擅长射箭,他擅长用刀,我的刀法还是他教的呢。如今他也在霍兰山里,离我们有二三十里,偶尔给我送信来。”

祝从之敏锐地觉得这人十分可疑,立刻清了清嗓子说,我给你读信,池穗点点头。

“阿穗吾弟,见字如面,闻弟此战大捷,心中宽慰……”这个刘万时用的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,可祝从之觉得字里行间都埋藏着什么东西,就比如这句:“自上次分别之后,已有月余,常想起初入军中之时,同食同宿,抵足而眠,思及此处,难得快慰。”

一个大男人,日日追忆过去,伤春悲秋,像什么样子,祝从之把信读完了,冷冷一哼:“好一个同食同宿,抵足而眠。”

池穗不满地看他一眼:“你说什么呢,他是我大哥,想当初,我们俩一起在草地里匍匐一整夜,为了暗杀匈奴的一个大将军,为了不睡着,我俩就小声聊天,他给我讲了很多兵法,我们是兄弟,你别想太多!”

一股酸溜溜的情绪从心底浮上来,祝从之看着池穗笑盈盈的脸,感觉喉咙里发苦。他自己从来都没有和池穗畅聊至深夜的时候,池穗像狼像豹子,向来独来独往,他觉得这一年来她变化很大,却没有想过原因。

或许是在军中找到了适合她施展拳脚的地方,又或者是遇到了和她志同道合的朋友。总归,这个原因和他无关。

祝从之觉得自己有些惆怅,池穗还美滋滋地拉着他说:“你快帮我给刘大哥回信!”

为了彰显自己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,祝从之又依照池穗的意思,简单写了封回信。

等这一切都忙完了,祝从之才把昨日遇见的人影一事告诉池穗,池穗沉吟片刻,当机立断:“你日后和我睡!”

祝从之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站起来:“这不像话!我可不要!”

池穗也站起来,拉着他的手苦口婆心地说:“你听我一言,此事已经说明有人盯上你了,你是我的主簿,你若有什么事,我的账册书信都看不懂了。”

昨日祝从之却没想到这些,听池穗说完,他越发觉得,自己出事是对阿笙最有利的,故而她可疑。祝从之犹犹豫豫地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池穗,可偏偏池穗一摆手:“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,不用太谨小慎微。不过你今日偷偷搬过来就好,让成壁住在你帐中,莫要让人瞧出端倪。”

又说了几句话,祝从之从池穗的营帐里走了出来,池穗的提议合情合理,他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。

他慢吞吞地走在路上,心情依旧十分低落,正巧又碰见张军医没有酒喝长吁短叹,索性祝从之叫他到自己的营帐里一起喝酒。

祝从之酒量好,但是向来不喜欢喝军中的烧刀子,让人提来一小壶竹叶青,和张军医对酌。

张军医喝了两口就连连赞道:“好酒好酒!我喝了这么多酒,这壶酒里的广木香成色最好!”说着又饮了两杯。

祝从之难得沉默,喝了两杯之后,张军医已经有几分薄醉:“小弟,可是有什么心事,说来和我听听?”张军医虽然已经年过四十,而且实际上要看上去苍老几分,可他向来觉得自己身强力壮,和祝从之在一块儿喜欢以兄弟相称。

祝从之想了想说:“一言难尽啊。”张军医打量着他的神色,忍不住笑了起来,大有深意地问他:“可是为一个情字?”

祝从之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不知道,大抵就是了,张军医咳了一声,故作高深道:“事在人为,你自己不知道,何不试试?”

祝从之听闻此言,定了定神,觉得此话不无道理,忍不住反问:“您为何至今都不曾娶亲呢?”

“我娶过亲,”他顿了顿,不无怅惘地说,“原本我就是一个在靖安城里给人瞧病的郎中,没成想有个武馆馆主的小女儿到我的药房里拿跌打药,一来二去竟情愫暗生。”

他喝了酒,有些迷蒙,眼中都是回忆神色,“说起来也有十六七年了,她父亲根本瞧不上我,再不许他女儿出门与我相会。直到一日晚上,她偷偷从武馆里溜出来,要同我一同私奔。我当即收拾东西,和她往南方走,不过过了月余,她就被她父亲找到,痛打我一顿不说,还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。那时候她已经怀有身孕了。”

他越说越伤心,连连饮酒:“我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,只有这个。”他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,上面绣着一朵鹅黄色的杜若,长长叹息,“阿若啊!”

祝从之也十分唏嘘地叹息两声,就在这时,突然听见营帐之外又窸窸窣窣的声响,他忙站起身前去查看,撩开门帘,外头艳阳高照,空无一人。怕是听错了,祝从之这么想着,又走回了营帐中。

张军医所言不无道理,祝从之自己思量了一会儿,打定了主意,势必要把池穗步步蚕食下来。只是池穗向来不解风情,是个榆木脑袋,对待这种人,只能智取,不得强攻。

祝从之自小熟读兵书,从没想到有朝一日,会把这些兵书用到池穗身上。

当夜他就拿着被子来到了池穗帐中。祝从之今日难得积极,这在池穗的意料之外,祝从之放好东西之后,看池穗还坐在桌边,这次她手中拿着炭笔,正在画着什么。

见祝从之好奇,池穗耐心地给他讲解,一边讲,一边指指点点:“我画的是霍兰山适合伏兵的地方,我们共有万余人潜伏在山系深处,此处是我们的部队,这里是刘万时的伏兵之地,这里是宋统领,只是我们的伏兵之地每过一阵便要轮换,到时候会互派斥候重新规划位置。自胡人起兵战乱之日起,已过整整一年,定北军以靖安城为根基,向前推进三十里,以霍兰山为分界,僵持不下。霍兰山以北是万顷草场,我们并不适宜在此地作战。”

大梁皇帝其心并不只在守住靖安城,他已经秘密下令,令何庆忠乘胜追击,争取把贺兰山天险收于大梁版图,而后依托险要地形,向北逼近。

匈奴人骁勇善战,逐水草而生,他们对于自己的部落和草场格外重视,因而,这样的任务分外艰巨,不能有丝毫疏忽。

祝从之看着池穗在地图上的标注,说道:“朝廷没有增兵吗?”

池穗指着靖安城不远的另一座城池说:“兖州此地,易守难攻,朝廷调派精兵五万,已经囤积在此处,伺机而动,只是这五万兵马,并非是由何将军管辖,他们并不能受我们调遣。”

此事确实有蹊跷,不过池穗觉得,自己不过是小小统领,命令不一定会全部告诉自己,所以也不太放在心上。

池穗拿炭笔又在纸上勾勒了几下,祝从之坐在她身边,秀气的打了个哈欠。池穗头也没抬:“你若困了就尽早休息,已经三更天了。”

祝从之犹豫了一下说:“时候不早了,你也早点睡吧。若是有空,给我讲讲你从军这阵子,都发生了什么事。”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,池穗不解风情没有关系,他可以先发制人,祝从之决定先把这一年打听清楚了,再徐徐图之。顺便借此机会交流一下感情。

可惜他忘了池穗向来不解风情。

池穗埋着头,又拿来另外一张地图,对照在一块儿:“这一年天天不过是打打杀杀,有什么可说的,你赶紧睡觉,我画完图再写几页你给我的描红。”

祝从之为了让池穗多识字,可以在闲暇的时候给她写了几张描红,祝从之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。他气哼哼地站起来,躺在自己的榻上。隔着一层帘子,橙黄的烛光隐隐约约透进来。

室内很安静,祝从之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炭笔划过纸页的声音。在这柔和的光线中,祝从之的意识开始昏沉起来。

明日一定要早点起来,好好教训一下池穗。这般想着,不多时,他就睡着了。

*

天边微白,祝从之睁开眼,看天色尚早,池穗应该没有起床,祝从之侧过脸看去,干!池穗人呢?

她的床已经被铺得整齐,看样子她早就醒了,祝从之一骨碌爬起来,也不顾顶着一头乱发,就从帘子后面绕了出来,池穗的东西都很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,她昨夜画的图不见了,反倒是两页描红纸摆在最上面,横平竖直,想来是花了大心思的。

祝从之快步走出营帐,豹子一直站在门口守着。

“池统领呢?”祝从之迭声问。

豹子应该是被特意吩咐过得,看见祝从之也没觉得意外:“统领天不亮就走了,不知道去了哪。”

池穗在没有战事的时候,大都待在军中,除了去校操场练兵,就是和几位百人将、什长讨论该如何排兵布阵,日子十分规律,今日竟离开军中,去向不知,实在是少见。

39(一更)

正说话的档口, 突然听见一阵马嘶,

池穗穿着一身银色的战甲

,手握湛金枪, 打马而来。银色的明光铠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, 她纵马狂奔,一直到祝从之面前才拉住马缰, 翻身而下。

“你怎么没再睡会儿?”池穗一边说, 一边把头盔摘了下来,露出一张微微汗湿的脸,清晨的秋风有些瑟瑟寒意,池穗高绾的长发被风吹起。

“你这是去哪儿了?”祝从之跟在池穗身后走了进去。

池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 一饮而尽, 笑着说:“明日咱们就要换驻地了, 我和刘万时在山的鞍部又发现了一处适宜驻扎的地方,咱们人多, 不宜在一个地方久留,你一会儿也让人收拾一下吧。”

旁的没听清, 祝从之却抓住了一个重点:“你一大早出门,去见刘万时了?”

池穗一愣,摇了摇头。祝从之刚要松口气,却被池穗接下来的话气了个半死:“我不是大早上走的,天还没亮我就去了。”他们现在位于霍兰山余脉, 山路并不难走,山峰也不高, 所以以马代步并非少见。

只是池穗和刘万时的关系,果真非同一般,二人竟一同出去寻找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,可又见池穗一脸坦荡,丝毫不心虚,祝从之又觉得自己此刻的小肚鸡肠分外小气。

祝从之若无其事地问:“那……那个刘万时知道你是女的吗。”

“这自然是不知,”池穗把自己的战甲解开,笑嘻嘻地抬眼看着祝从之,“他还要和我拜把子呢!”

拜把子?这不就是成了异姓兄妹么!若真是成了兄妹,若有朝一日池穗的身份暴露,刘万时也不能对池穗有什么非分之想,思及此处,祝从之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:“拜把子好,找个好日子拜把子吧!”

祝从之难得顺从,池穗看着祝从之顺从的模样,又有些心痒了,祝从之现在对她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,池穗迟钝,但是并不傻,她犹豫着试探:“听说刘万时家中有个亲妹,今年十六岁,生得如花似玉,还没有许配人家……”

祝从之一听池穗这语气就知道,保不齐又要给他乱牵红线,立刻打断:“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。”

池穗一听,立刻改口:“刘万时还有个堂弟……”

祝从之:“滚!”

太阳已经升起来了,阵阵山风从打开的营帐外头吹进来,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,祝从之深深吸了一口这样清爽的空气,池穗桌子上摆了很多东西,除了各个地图之外,还有信件和好几个士兵名册,乱七八糟地堆了一桌子,因为很快要搬走,池穗一直没有整理。

祝从之最见不得这样凌乱的书桌,正巧池穗站在墙边,在地图上用炭笔勾画出水源的位置。祝从之就在池穗的位置上坐好,把池穗散乱的纸张整理好,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原本他在家的时候,类似于整理书桌的事情,向来不假人手。

祝从之收拾得认真,没发觉池穗早已经倒背着手,默默看了他很久,等他一抬头,二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。

池穗勾唇一笑,两片薄唇轻启:“贤内助。”

这句话算是彻底踩到了猫尾巴,祝从之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,他一拍桌子站起来,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池穗面前,他比池穗略高半头,他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已经超过了她,又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:“你说谁呢?”

这时候,却见刘伍长冒冒失失地跑进来:“统领大人,统领大人!统……”声音戛然而止,刘伍长呆呆地看着他们二人,祝从之的脸几乎已经要贴在池穗脸上了,而且主簿大人似乎睁着眼,在给池统领……送秋波?刘伍长是个粗人,在他眼里,只有媳妇才能和自家男人做这么亲密的动作,一时进退维谷。

“统……统领,主簿……你,你俩忙啊……”他赶忙转过身就想走。

“等等!”池穗微微退后半步,“什么事?”

刘伍长是个老实人,这个画面让他一时难以接受,他转过身来,目光四处乱窜,也不敢落在祝从之身上:“马上要搬走了,就是……就是……阿笙姑娘,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
阿笙是女子,池穗也是个女的,她一挥手:“让她和我一起骑马。”

祝从之一听就不干了:“不行!”现在的阿笙已经对池穗纠缠不清了,若再一起骑马,再过几日,阿笙保不齐吵着闹着就要嫁给池穗了,像什么话!

他是这么想的,可落在刘伍长耳朵里却变了味,在他心里已经确认,主簿大人一定对统领大人生出了别的绮念,因而才会视阿笙姑娘为洪水猛兽。

“那……那属下再去安排!”刘伍长有些慌不择路地往外走。

“等等!”祝从之突然开口把他叫住,“日后不得擅闯统领的营帐,记得了吗?”

刘伍长露出一个我懂的神情:“日后若是主簿大人在内,属下一定不擅自进入。”说着脚底抹油,一路小跑着出了营帐。

“他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?”过了很久,祝从之猛然想到了什么,犹犹豫豫地问池穗。

“什么?有什么可误会的?”池穗有些迷茫的问。

当真是鸡同鸭讲,对牛弹琴!

傍晚时分,空地上安营扎寨的痕迹已经被清理了七七八八,祝从之派人清点好了粮草马匹和人员,队伍准备向霍兰山山脉深处进发。

池穗坐在枣红色的站马上,走在队伍最前,其余的百人将、什长也都有各自的战马,而伍长以下的士兵皆要徒步进山。一路有几十里山路,只怕要走上整夜。

祝从之是主簿,在这三千人里,除了池穗的官阶比他稍高之外,旁人都不如他,所以他心安理得地等着旁人给他牵来战马上山。他偷偷瞟了好几眼池穗的战马,这是一匹纯色的蒙古马,虽然比不上大宛马这样的良种,可肌肉线条匀称,马身健美,是当之无愧的好马。

只希望给我一匹这样的战马,祝从之在心里暗暗许愿,他又看了一眼成壁,成壁作为他的贴身侍卫,都有一匹战马,原来骑在马上是这样的威风凛凛。

祝从之抻着脖子,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自己的战马。

直到有人给他牵来了一头驴。

他看驴眼熟,驴看他也眼熟,并且很亲昵地蹭过来,衔住了他的一片衣袖。

就在此时,又听见一阵轻快的马蹄声,祝从之循声看去,只见阿笙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袍,骑着一匹毛色雪白的战马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看着他身边的坐骑,阿笙姑娘娇笑着问:“这是祝大人的战马吗?”

当真是奇耻大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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